玻璃鰻的小說事件簿

《啟程》 

　　這是一個大魚吃小魚的世界。

　　「不可能，我不可能會失敗啊！」

　　丟官初期，自囚居室的趙次南，拚命想從地圖中找出大敗原因，感覺自己像退守北方、遙望江南的曹操，有著雄才大略、難以施展的苦悶。『東漢末年，曹操赤壁戰敗至烏林，引軍從華容道步歸。』坐在套房裡的桌前，趙次南按著地圖追查到東漢年間，彷彿見到士兵們腳陷泥濘、一身狼狽地在雲夢大澤東南邊緣的華容道行軍。地圖上，趙次南找到了曹操的戰敗退路，也發現了雲夢的消亡之兆，廣闊水面在長江漢水的淤沙下，日益縮減為一望無際的沼澤，再隨著日月星移漸漸成為現今的散湖旱地。

　　遙遠地像幾輩子之前，趙次南想起那個天搖地動的夢。

　　荒野上，響起了中年男子字正腔圓的廣播聲：

　　「歡迎各位佳賓光臨雲夢，這裏的地理風貌有平原、高山、沼澤、湖泊，終年有四季，北方在夏天一樣可以溜冰、滑雪，南方在冬天照常盛產荔枝、枇杷。今天出來覓食有白虎、黑豹、大象、犀牛、麒麟、大鵰、獼猴、騾子和孔雀等數十種珍禽異獸最遠以巫山為界，出界的人請小心被野獸撲殺！」

　　趙次南杵在原地，裝死怕被叼了去，逃命又怕腳力不夠，猶豫間夢就醒了。這是他第一次夢見雲夢。

　　趙次南賦閒一段時日後，特地帶兒子上高檔餐廳，想用魚翅回味官高位尊的韶光。兒子卻放下湯匙臭著臉說「不好吃，」精貴的瓷盅內，有塊糊糊爛爛沒有嚼勁的魚翅，和乾乾柴柴塞住牙縫的貝肉。趙次南痛恨退出權力核心後，那些鮮嫩潤澤的美味也離開他的感官。

　　趙次南出神地想從夢境中意味出什麼。在雲夢狩獵區內，珍禽異獸是君王權貴的獵物；一旦出了狩獵區，即使是君王權貴也會淪為野獸的嘴中肉。

　　「爸爸，我都沒去過雲夢，也沒去過水世界玩吔，」阿大打斷了趙次南的神遊，向餐桌另一端、難得出來玩的爸爸撒嬌。

　　「爸爸帶你去別的地方玩。」趙次南哪裡都能帶兒子去，就是雲夢不行。　　

　　「爸爸，我要去，」兒子尖聲吵鬧起來。

　　「不能去，」趙次南也瞬間變臉，大聲怒道，「跟你說不能去就是不能去，」阿大嚇得忘了哭，餐廳的氣氛頓時肅靜下來。

　　「那裡有鬼，」趙次南只得輕聲地哄兒子。

　　從小怕鬼的阿大帶著淚痕輕聲地問爸爸，「有死人嗎？」

　　「有，有很多很多的死人，」趙次南用誇張的口氣騙阿大。

　　阿大生性膽怯，小嘴含糊地說，「我不要去了。」

　　   －本文改寫自玻璃鰻的長篇小說「海囚」，如經轉載請務必註明作者及出處http://glasseel.pixnet.net/blog以免爭議，謝謝。－